小船离港了,有再回来的时候;向日葵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题记
早在毕业之前,我就想提笔,为您写下点什么,但浓烈的离别伤感总是凝成炸弹,把表达的出口炸得支离破碎。当下,我已经抵达遥距上海两千公里的四川,伤感经过发酵,转为绵长的思念,终于能够倾泻指尖。
我亲爱的闫导,“不舍”是毕业的关键词,而在所有不舍的人当中,有一位最特殊,那便是您,我的导师闫方洁教授。从入学到毕业,我们的师生之缘已历经三年,但留影却不多。固然有疫情影响,但“以后机会还多”的心态也难辞其咎。线下相会的上课、会议、论坛等严肃场合不合适,比赛、聚餐、偶遇等活动又没化好看的妆,于是到了毕业前夕,我便特别想跟您多拍几张毕业留影。
第一张照片·划进办公室的小船
第一张照片,我想将它命名为“划进办公室的小船”。我们的马克思主义学院位于法商北楼,哑铃形的楼宇被几棵桂花树紧拥着,秋天时一地碎金、满阶芬芳,是最美的风景。拾阶而上,二楼就是您的办公室,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了您,成为了您的弟子。
还没见到您之前,我就对您充满了好奇和憧憬。您在第一条微信中说,您是第一次同时收两个女学生,之前都是一男一女,您希望我们可以相互帮助,共同进步,女性就应该团结起来。您还说,希望我们要始终相信,您绝不偏心,对我们两个都是同样爱的。收到这条微信信息的刹那,我好像打开了一扇春天的窗户,温暖和煦的风裹挟着花香扑面而来,我隐约感受到一种来自女性学者的“她”力量。
打开办公室门,我们便真正见到您:齐耳短发下一双明亮流转的眼睛,闪烁着智慧的魅力;简单而又不失活力的穿着,显得分外年轻有为。您挽着我们的胳膊坐下,询问我们对自己的未来规划,是想要读博走上学术道路,还是读研后就进入社会工作?当时我们支支吾吾,怕回答不合导师的心意,这可是第一次见面啊,如果留下不好的印象怎么办!
您却大笑着说:“这有什么不好说的!读博还是工作都可以啊!而且人的规划也是可以更改的,不是定了就不能改的!”当时您说的其他话,我都有些记不清了,连这个问题我是如何回答的,我也忘却了,但您话语中流露出的松弛感却至今萦绕耳畔。原来人生是可以走一步看一步的,因为每走一步,我们周围的世界都在瞬息万变,我们的视野也在扩大变化,那么为什么不能及时调整我们的罗盘,确定新的方向呢!
这是我们的初次见面,在法商北楼您的办公室中。那时候跨专业保研的我,就像一只载满了惶惑不安的小舟。但当我跌跌撞撞地划进了华东师范大学马院,却一头扎进了您温暖的港湾。
第二张照片·闪烁在教室里的烛火
第二张照片,我想将它命名为“闪烁在教室里的烛火”。见面后,您敏锐地察觉到我在专业基础上的薄弱,于是让我去做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课程的助教。大学思政课难上,您却说最喜欢给本科生上思政课。
“我有一个儿子,我很爱他。我希望当他长大的时候,面对的是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而这个世界的建设就要靠在座的各位了。我希望通过我的课堂带给你们一些好的东西,也许每堂课可以稍微改变一两人,那就足够了。”
这一点源自纯真母爱的初心,如同一支跃动在高校课堂中的烛火,您始终满怀着热情,致力用最新的素材、最生动的案例去照亮学生心中的困惑,点亮他们对未来的期盼。
每个学期,您都会认认真真地把所有的ppt和讲稿都做一遍更新修改,特别是开学第一课。“第一堂课是最重要的,如果第一堂课学生觉得你讲的很有意思,那接下来他(她)就会愿意继续听你讲下去;但如果第一堂课,学生判定你是水课,那之后他(她)就不会认真听了。”
那学期的第一堂课,您没有让大家翻开书本,而是用问题来打开课堂,问大家“你们觉得马克思主义离我们真的很远吗?它空洞、抽象、高高在上吗?”这个略显尖锐的问题让大家都不禁抬起了头,一些同学浮现笑容,好像说中了他们对马克思主义的看法;另一些同学则显得局促不安,想要反驳,却又缺乏论证的底气。
您却不慌不忙,接连抛出一连串问题:“为什么我们跑步必须要买专业的运动服?我们为什么会购买?我们真的需要吗?需要从哪里来?”“为什么外卖骑手被困在系统当中?为什么说劳动是人类的需求,但我们却都想‘躺平’不想上班?”……
当我们迎面撞向这些问题,首先感到的是痛苦,刺痛如触摸到跳动的火焰。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分明感受到自己被无形枷锁所束缚住,却不知枷锁是何物,也不知如何解脱,好像蒙着双眼在暗夜跌撞前行。但当您强行撕下蒙眼布、让我们直面这些问题,我们心灵深处某种对于真理的渴望就被迅速唤醒点燃,原先那一点烛火就熊熊燃烧起来,把整个教室照得通亮。
您从马克思主义视角为我们给出解答思路,商品社会是在不断制造需求、扩张欲望,劳动的痛苦根源在于我们身处的劳动不是解放人的劳动而是奴役人的劳动,而我们为了消除不幸感,又退回到消费中寻求心灵补偿,形成了双重剥夺的闭环。
这堂课堂从某种意义上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正如您所说“真理虽然是深奥的,但也是美的”,我被真理之美所打动,也被传递真理时您身上的美所打动,于是决心也成为一名真理传播者,最终成为了讲师团的一员。
第三张照片·盛开在葵花田中的惦念
第三张,我想它应该是属于“盛开在葵花田中的惦念”的。今年华东师范大学选出来的毕业花是向日葵。五一劳动节的时候,花苗就被学生和工人一起种了下去;等到七月初的时候,向日葵就开得很大很鲜了,像一群直愣愣的小太阳,站在一起,亮晃晃地扬着笑脸,看起来如此温暖。而“温暖”,正是您留给我最深的印象。
暖,是当我论文不畅时,您斟字酌句的耐心辅导。毕业论文对于硕士研究生来说,是一场行走在沙漠里的“文化苦旅”,检验着三年的知识学习,考验着最后关头的意志品质。第一次论文预答辩的时候,老师们对我的论文不太满意,认为还有很大修改空间。当时的我无比羞惭,觉得让您失望丢脸了,但您却没有对我说一句重话,而是带着我从头梳理论文框架,理清写作思路。每次将新的文稿发给您后,您总是第一时间给我打来电话,从整体的逻辑,到标点符号的运用,甚至错别字和格式问题都逃不过您的眼睛,那是一双期盼着学生能够成长成才、于是甘愿自己日夜受累的眼睛。
暖,是我心情沮丧时,您时常敲门的关心电波。那个学期我们被关进了名为“疫情”的樊笼里,我时常在阳台眺望,外面的花与树都自由而蓬勃,我的生命却在封禁中枯萎。您却想办法给我们生活加点趣味,组织我们线上观影,给我们开点写作论坛。等我终于能够几经波折回到家乡,您也多次给我发信息、打电话,问我旅途是否顺利、隔离是否舒心。此后每当我又落入忧郁陷阱,我就会想起您电话里的那个声音“你们还年轻,眼光要放长远一些,不要太在乎当下的得失,你们有着广阔的未来!”
暖,是即使学生临到毕业,您也断不了线的惦念。我的同门英子还没正式毕业,但已经开始在学校代课。从小英到小英老师,也带来日常服饰的转变需求,T恤和牛仔裤可镇不住讲台下的孩子们。您想减轻她的经济压力,把自己的旧衣服整理来送给她,又怕英子会介意,于是先发信息来问我。
怎么会介意呢?那一件件衣服,您都特意洗好叠好,甚至有的只穿过一两次。英子换上您的衣服从洗手间走出来,恍惚间,我眼前她的身影似乎幻化成了您的身影,“长大后,我就成了她”,她就这样接过了您的接力棒,成为了新一代灵魂工程师、新时代园丁。
您提起袋子,准备离开,我却突然忍不住过去抱着您的胳膊:“闫老师,您今天过来,让我们顺便去向日葵花田拍照吧!”您又笑起来:“这不是还没毕业吗?我今天也没化妆,等到毕业典礼再拍吧!”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亲爱的闫老师。
临近毕业的当口,所有事情都变得紧迫而脆弱:夜夜畅聊的舍友,难再同逛操场;每周相会的老师,即将天各一方。于是,所有关于之后的约定,如果此时不去实现,便再难实现;此刻不去相见,便山遥水远。
所以,我想跟您拍照,今天也拍,毕业典礼也拍;我想一直惦念着你,毕业时也惦念,毕业后也惦念。
直到永远。
所在单位:四川省委讲师团
就读时段:2020年9月-2023年7月